不言则齐,齐与言不齐,言与齐不齐也,故曰言无言。〔40〕
语言打破了世界的同一。“天均”的世界因为失衡而倾斜。从物自在的世界1中,分裂出人自我的世界2:“语言世界”。从此,言与物,思与在,两个世界因为差异而不能完全对应,因为距离而不能最后抵达。不过,毕竟千古黑暗中“齐”的“一”已经分裂为语言光明中“不齐”的“二”,而且三,因为命名,万物都在词语中抚摩自己,世界1在世界2中顾影自怜。从有语言的第一天起,言/思/在的同一性问题,就始终是人类最高智慧的问题。庄子在语言中沉思语言,竟比西方现代哲学的“语言转向”早20多个世纪。
任洪渊词典
语言打破世界的同一
千古黑暗中“齐”的“一” 分裂为语言光明中“不齐”的“二”
在汉语智慧最早的思想家中,老子“名”的世界即语言结构的世界。巴尔特的本文,“零”掉了也“空”掉了所有的文本,好像在直追老子那个“名可名,非常名”的“名”,直追那个命名一切也被一切命名的、在一切命名之后也不能最后自我命名的无名的“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41〕名无,名有,再名掉无,名掉有……语言无限的命名运动,也就是语言穷尽人、穷尽天、穷尽时间和历史的全部可能性。至于庄子:“言无言,终身言,未尝言;终身不言,未尝不言”〔42〕,历来的庄注,几乎都把《寓言》篇中“言无言”的“无”误读为“无心”。世上有太多“有心”的人,他们自然要用自己的“心”去注庄子的“无”。其实,“言”就是命名,而且就必定是“有心”的命名;而庄子“无言”的“言”上承老子的名,同样是命名再命名却永远不命名自己的语言运动。而“无言”的“无”,是词语不断从语法结构中逃逸的自由,所以庄子进入了“终身在说话,却像不曾说;即使终身不说话,却也未尝不在说话”的语言至境,进入了“不是他在对语言说话,而是语言在对他说话”的语言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