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他们的关系中缺少了先前那种活跃的气氛。过去,当他投宿在客栈狭小的寝室里,疲惫不堪,要往潮乎乎的床铺上倒下去的时候,他总是以一种渴望的心情怀念这种气氛的。他们现在往往很沉默。晚饭吃完不久,父亲就在扶手椅里打起瞌睡来;母亲和妹妹就互相提醒谁都别说话;母亲把头低低地俯在灯下,在给一家时装店做精细的针线活;妹妹已经当了售货员,为了将来找更好的工作,在利用晚上的时间学习速记和法语。有时父亲醒了过来,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觉,还对母亲说:“你今天干了这么多针线活呀!”话才说完又睡着了,于是娘儿俩又交换一下疲倦的笑容。
父亲脾气真执拗,在家里也一定要穿上那件制服,他的睡衣一无用处地挂在钩子上,他穿得整整齐齐,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好像随时要去应差,即使在家里也要对上司唯命是从似的。这样下来,虽则有母亲和妹妹的悉心保护,他那件本来就不是簇新的制服已经开始显得脏了,格里高尔常常整夜整夜地望着纽扣老是擦得金光闪闪的外套上的一摊摊油迹,老人就穿着这件外套极不舒服却又是极安宁地坐在那里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