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中的芳龄女性为主体的“部落”,简直可以比作是一口染缸。染料不是红色的,也不是黑色的,是玫瑰色的,如果玫瑰色代表青春的话。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入厂前头脑里塞满了些什么样的思想,你入厂后须得明白这样一条道理:好好儿工作,为厂也为你自己多挣钱。你缺钱花生活就不是你。没有什么人专门对你进行这种教育,靠的是“部落”意识的集体影响,靠的是自己教育自己。它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喜欢打扮,善于打扮,一个比一个赶时髦。
而她,是这个“部落”的酋长。温良,开通,宽厚的女酋长。
当城市将她从二十余万返城知青的待业大军中推到一个名曰工厂实际上比中世纪的破陋作坊条件还差的“单位”不久,它便濒临解体。银行里只剩七元钱的基金,厂里只剩下二十几名由家庭妇女组成的女工和几捆锈得无法做成沙发弹簧的钢丝。那些女工不散去的原因只有一个——“单位”还欠她们三个多月的工资哪!她们打算卖掉那几台肮脏的车床,将钱一分了之。
“原指望老了有个拿零花钱的地方,没承想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怎么给分到这儿来了?这儿也算个单位?”
“我们倒霉,你比我们还倒霉。卖了车床,钱有你一份儿!”
“我们走了,你就是厂长了!还有什么能卖钱的,你只管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