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地等着丈夫的反应。现在,她正试图使丈夫的两个人格迎面相逢,结局会是怎样?是同归于尽,还是悄然弥合?她心中并无太大把握。丈夫迅速看她一眼,生气地说:“我累了,我要去睡觉!”随即转身离去,把这个话题撂开了。
从此,他不再过问鲁郁的事,不再为自己的沙漠蚯蚓担心。夜里也不再梦游,不去电脑上捣鼓,甚至把电脑的开机密码也彻底忘记了。他成了一个患健忘症的退休老人,浑浑噩噩地安度晚年。母子俩对这个结局颇为满意,当然也有点后怕,有点心酸。不管怎样,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年后,钱石佛在睡梦中安然离世。
此后20年中,犯人鲁郁继续指挥着他对沙漠蚯蚓的剿灭行动。他的行动很成功,更多的沙漠蚯蚓染上瘟疫,中止了生命活动。活化区域停止向外扩展,并逐渐凹陷。看来全歼它们指日可待。
这些低级的、无自主意识的、浑浑噩噩的硅基生命,当然意识不到面临的危险,更不会有哪一个会突然惊醒,振臂高呼,奋起反抗。但人类对“意识”这个概念的理解其实太狭隘,太浅薄,太自以为是。所有生物,包括最低等的生物,其进化都是随机的,没有目的、没有既定方向的。但众多的生物数量,加上漫长的进化时光,最终能让随机变异沿着“适应环境”的方向前进,使猎豹跑得更快,使老鹰的目光更锐利,使跳蚤的弹跳力更强,使人类的大脑皮层沟回更深……就像是各物种都有一个智慧的“种族之神”,在冥冥中为种群指引着正确的进化方向。群体的无意识,经过“数量”和“时间”的累积和倍乘,就产生了奇异的质变,变成了无影无形的种群智慧。它与人类最珍视的个体智慧虽然不在同一层面,不在同一维度,无法横向比较,但最终的效果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