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王蒙的情绪很低沉。从城市到农村,几乎所有的机构都瘫痪了,无政府主义达到极点,连巴彦岱农村的庄稼地都无人管理。王蒙的“三同”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巴彦岱回到伊宁市,不论是刚吃过早餐还是晚餐前后,倒头便睡。在家里实在闲得无聊,就翻来覆去地用维语熟背“老三篇”,或养猫逗猫,或剁碎白菜帮子喂鸡……看着他这样打发日子,我心里很难过,不止一次地劝他说:“你还是提起笔来吧。你写你的,不管那一套,哪怕是记录一下生活。写好了,放在抽屉底下……”他苦笑着,像是迷惑不解。如果我再劝他几句,他就会说:“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他是真的听不明白吗?还是特别厌烦我这个话题呢?
这时期,好在还有几位知己能够相互倾吐肺腑之言,我们与宋彦明正是这样。有件事我们一直觉得很难为情,那就是老宋来我们家,好多次都赶上我们正在睡大觉。老宋对此已是屡见不鲜,但他仍没能估计足。有一年夏季的一天,我们早早吃过晚饭,忽然阴云密布,雷雨交加。由王蒙提议,我俩都休息了。大约过了个把小时,雷雨过去,阴云散尽,夕阳又射出金色光芒。就在雨后夕阳照耀下,宋彦明同志来访。我俩忙不迭地起床穿衣,为他沏茶、点烟,完全打消了睡意。那天,我们三人海阔天空地神聊,从孩子上学、就业到无书可读,从文艺界的形形色色到社会上的奇谈怪论,从南北方地理风光到人情世故……当谈到北京时,就像谈另一个世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