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人如进而考察陆子与朱子之异同,从哲学而言,则朱子乃汲伊川之流发自唯理论,以理气说明现象之生成,然陆子则扬弃明道之唯理而移之为唯心论,前者犹止于理学,后者则趋向心学,此为朱陆相异之第一点。其次,从论理而言,则朱子倶重知行二面,然朱子强调格物穷理而重知,陆子主张必先言吾心之本而尊性,即是说,朱子以为要致知而格物必是穷天下之理,而陆子则云:“后世耻一物之不知,亦耻其非耻矣。人情物理之变,何可胜穷?”(《全集·与邵叔谊书》)此乃朱陆不同之第二点。还有就是,朱子重致知格物以读书为穷理之一法,终身乃注力于注释典经。陆子则云:“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全集》三十四《语录》)又有人问先生何故不著书,陆子云:“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同上)此为朱陆不同之第三点。
第二十八章 朱陆的门下
朱陆俱为宋代大儒,其门下生颇多,然正如朱陆各不相容一样,其门下亦各不相容。据陆子云,朱子在给某学者书上,曾经说,陆子静以专尊德性诲人,故游于其门者,多践履之士,缺少道问学;我稍多讲道问学,所以我的门人,在践履上不及陆子。(《陆全集》三十四)黄宗羲亦说,陆子之学,以尊德性为宗,谓先立其大者,而后可以大之;朱子以道问学为主,以格物穷理为入圣之阶梯。(《宋元学案》卷五十八)以为二者之不同,可以《中庸》之尊德性而道问学这二句说明,所谓尊德性者,和好像陆子所云学问之道之在明示吾人本心一样,而所谓道问学者,则如朱子所力说之格物穷理之道。这里一个有趣的对照就是,陆子之后学奉其师训而潜心于研究本心,朱子之后学则承其师格物穷理之一端而努力于研究与注释经典之学,潜心经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