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仍旧相信,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天才藏在我的躯壳深处,她不是我自己—她谁也不是地正在死去。死在我决意循规蹈矩成长的躯壳中。
十二岁时对母亲说,我想要写一本书。她未置可否地笑笑,说,那你写呀。母亲语气中有轻蔑与不屑。我低头再不说话,因心性敏感,由此记得那个风清月朗的夏夜和一段不愉快的散步。
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今我写的东西,无论是书还是文,都不愿意让她看见。第一本书出版之后,我把它们藏进杂物柜,书脊向内。她问及我,说希望可以看看我写的书。
我回答她,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看。
其实我心里的想法是,等有一天我认为我写得足够好,我才会拿出来献给你。
2
出于对生命的无知和无惧,我们以各种淋漓尽致的姿态度过了少年时代。因不甘于驴拉磨盘般的枯燥生活,我对一切可能的过错都蠢蠢欲动,反叛地不希望永远生活得如此正确。而最初的写作,是以此为主题的莽撞宣泄,仿佛在蓄意怂恿无知的偷窥。
那时我是在学校的大礼堂看《两弹元勋》这种爱国教育纪录片都会看得热泪盈眶的敏性少年,心有天高,不甘于方寸天地,急于探近人间的台前幕后,观望这个花花世界。
《牛虻》里“除了一双白嫩的双手和一身爱花钱的习惯之外,什么本领都没有”的青年亚瑟,在我的版本上是“除了一双会弹琴的双手和一脑袋不切实际的念头之外,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学生。唯一擅长的考试项目就是作文。小时候同学都在抱怨五百字太长的时候我可以轻松写到九百字,每次周记都是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