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坐了一阵,做梦似的,一无所想。大概在九点左右,门又打开了。这一次可不像那些农民进来,慢悠悠地安详地把门推开,门被突然撞得大开。进来的那个男人,不是马上把门关上,而是直挺挺地站在门坎上,似乎还没完全下定决心,是不是该进来。然后他一甩手把门关上,比别人关门的声音要响得多。他环顾四周,用低沉洪亮的声音说了声:“上帝祝福诸位,先生们。”向大家问好。这声音有些做作,不像农民的问候,立刻引起我的注意。在蒂罗尔的乡村酒店里,人们问好,通常是不用城里人说的“先生们”的。事实上,这个花哨的称呼似乎也没有激起酒店里的客人们多少热情。没有人抬头看他,女店主安安静静地继续补她的灰色袜,只有马车夫坐的那张桌子旁,有人不冷不热地轻轻咕噜了一声“上帝祝福你”作为回答。这句话在蒂罗尔也同样可以含有“见鬼去吧”的意思。这位怪客的奇特之处,似乎谁都见怪不怪。可是这陌生人并不因为这不友好的接待而变得手足无措。他以庄严的姿势,把他那稍稍嫌大,丝毫不像农民戴的帽子慢慢地挂在一只羚羊角上,帽沿因为常戴常脱已经磨烂,然后他挨桌打量,犹豫不决,不知该在哪张桌旁入座。没有一个人开口向他发出邀请。打牌的三个人正以引人注目的热忱,热衷于他们的纸牌。坐在条凳上的农民一动不动,根本不打算挤一挤,腾出位子。而我自己也被这位陌生人古里古怪的举止弄得很不自在,惟恐他喋喋不休地饶舌,急忙把我的书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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