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没人接,直到深夜,还无回拨,看来明天得回去一趟,不用说,母亲的晕病又犯了,我仿佛看见母亲木头人一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风嘎吱嘎吱摇着窗外的晾衣杆,对她来说,那声音像催命符一样可怕。她常常咒骂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总是不记得在杆子上挂件重东西,这不怪她,虽然这病陪伴了她大半生,她还是没摸清发病的规律,否则她一定会抢在病发前死死压住那根随风摇晃的晾衣杆。
母亲的晕病其实就是城里人说的美尼尔氏综合症,发作时,病人需要像花瓶一样静置,像经过野兽旁一样噤声。
我不想跟爸妈说我回大石坝了。就在五天前,我刚刚回去过一次,一个星期超过两次的话,就算他们不背着我嘀咕,我自己也有点不自信。以前我们有过约定,一个月可以回去一两次,也就是说,平均两个星期我可以回大石坝一次。
我去跟爸说:该订土鸡蛋了。他扫了我一眼,又去看手上那些信件:下次他们送货的时候讲一声就行了,没必要专门跑一趟。他肯定看穿了我的心思,没关系,顶住,找一切理由死死顶住,这是我在他们面前的一贯策略。我说:有人在跟我们竞争了,交点订金才能稳定货源。我看着窗外,听着自己忧心忡忡的声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当演员的料。爸说:那就写个条子,到柜台上去拿。他最近总能收到信,都是他的同姓族人写给他的,他在收集资料,准备编一本家谱。这两年,稍微挣了点钱的人家,都喜欢编家谱,好像活人能挣钱真的是死去的祖先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