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翔很有把握地以为,完成此片之后再提出独立导演的要求,大概是会得到支持的。在此片完成一半时,他第二次呈递了要求独立导片的报告,并开始为自己物色剧本。直到不久前,他无意中在厂长办公室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份本厂五年内的摄制规划,其中自己的名字被列在五年之内的副导演名单中。他独立导片的希望破灭了!五年啊!五年之后他已经四十九岁了!他郁闷了几天,思考了几天,终于做出决定——调转工作,退出影坛。做出这一决定后的茫然若失比做出这一决定前的矛盾重重更使他痛苦。看样片时,这种痛苦还纠缠在他心头。样片放完,他独自一人凝睇银幕时,思考代替了痛苦。影片还存在着几处艺术上的明显不足,他在思考如何补救……
此刻,在家——更确切地说是在他的单身汉宿舍里,葛翔仍继续着这种思考。不过思路很难再集中。他至今仍是单身汉,并非由于对单身汉的生活有什么特殊的留恋,亦非由于年轻时条件过高,耽误了青春。从电影学院毕业时,他刚满二十四岁,主动追求他的姑娘不少,但他却拒绝和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谈情说爱,大大伤了好几位姑娘的心。事业心强的年轻人,有谁没失去过爱情上的良机呢?他的岁数刚好符合晚婚规定那一年,“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政治狂澜把他“涤荡”到劳改农场去了。遗憾得很,那十几年中他没有像某些小说描写的那样被一个富有同情感的姑娘爱上。作为一个副导演,他被视为“年轻人”。作为一条光棍汉,他却常常听到这样的善意劝告:“再混几年就是半百之人了,赶紧娶老婆吧!还拖个什么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