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牛道耕心里仍有些不安。回到家里,对老婆朱光兰说,不晓得“这狗日的朱大娃儿,又会怎么来整治我”。朱光兰不以为然,她说她相信马白莲说的话,“你也想想,这些年,你自己为这个外甥添了多少乱?在他手里犯了那么多的事,他也没有把你咋子!这回,肯定又是弄来斗争一下幺台。你吗,将就梯梯儿下来嘛。受点委屈,啥事没有了。你想那么多干啥哟,未必然白莲和二妹请你那顿饭,就是戏台子上演那种,砍脑壳前的断头饭呐?我才不信!我朱大、二妹还有白莲,娃儿们不是那种人。”
牛道耕的担心,不想被朱光兰一句玩笑话点穿了:是呀,想来想去,大不了“砍脑壳”,一死而已!说不定老子还没犯到那一条!牛道耕也想横了,这些年死了那么多的人,能活到现在,年岁已经是赚来的了。不怕他狗日的,惹毛了,老子还是要把他狗日的骂个狗血淋头。不信哪个能把我牛道耕整吞了?!
没吃的,日子过得特别慢。白天长,那太阳像是在天上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不动,懒得走。夜晚更长。在床上翻来覆去,背心都睡痛了,天就是不亮。没有鸡鸭声,听不到犬吠,也没有鸟叫,屋外的世界像是全被掏空了一样,静得让人背气,脊椎骨发冷。难熬啊。好不容易盼到东方发白,太阳露出那水肿病人般黄泡泡的脸来。这老天爷大概也饿昏了头了。正月早已经过完。立春之后,眼看雨水将近,天还是这么冷。坐在床头,出口气,立即就是一道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