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说话的调子诵读白话文,自然该最像说话,虽然因为言文总有些分别,不能等于说话。但是现在的白话文是欧化了的,诵读起来也还不能很像说话。相信诵读教学切实施行若干时后,诵读可以帮助变化说话的调子;那时白话文的诵读虽然还是不能等于说话,总该差不离儿了。诵读白话诗,现在是更不像说话;因为诗是精炼的说话,跟随心信口的说话本差着些程度,加上欧化,自然要差得更多。用说话的调子读文言,不论是诗是文,是骈是散,自然还要差得多;但是比吟或唱总近于说话些。从前学习文言乃至欣赏文言,好像非得能吟会唱不可。我想吟唱固然有益,但是诵读也许帮助更大。大概诗词曲和骈文,音乐性本来大些,音乐化的去吟唱可以获得音乐方面的受用,但是在了解和欣赏意义上,吟唱是不如诵读的。至于所谓古文,本来基于平常说话的调子,虽然因为究竟不是口头的语言,不妨音乐化的去吟唱,然而受用似乎并不大;倒是诵读能见出这种古文的本色。所以就是文言,也还该以说话调的诵读为主。但是诵读总得多读熟读,才有效用;“曲不离口”,诵读也是一样道理。
诵读口语体的白话文(这种也可以称为白话),还有诵读小说里的一些对话和话剧,应该就像说话一样,虽然也还未必等于说话。说是未必等于说话,因为说话有声调,又多少总带着一些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写出来的说话虽然包含着这些,却不分明。诵读这种写出来的说话,得从意义里去揣摩,得从字里行间去揣摩。而写的人虽然想着包含那些,却也未必能包罗一切;揣摩的人也未必真能尽致。这就未必相等了。所以认真的演出话剧,得有戏谱,详细注明声调等等。李长之先生提到的赵元任先生的《最后五分钟》就是这种戏谱。有了这种戏谱,还得再加揣摩。但是舞台上的台词也还是不等于平常的说话。因为台词不但是戏中人在对话,并且是给观众听的对话,固然得流畅,同时也得清朗。所以演戏需要专业的训练,比诵读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