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传统中国士人而言,亡天下是比亡国更可怕的事情,是最根本的灭亡,因中国首先是作为文化集合体的“天下”而存在,文化存亡是民族兴衰的首要因素。所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文化承担者的社会责任相当重大,就像国粹派学者所言:
盖以易朔者,一家之事。至于礼俗政教,澌灭俱尽,而天下亡矣。夫礼俗政教固自学出者也,必学亡而后礼俗政教乃与俱亡。[3]
鉴于此,救亡必先救学,建国必先建学。学术兴,礼俗政教必兴,天下亦随之兴。依此思路,清末学术出现中西交融之势乃属必然。因前已言及,当时在朝在野之士基本都承认西学先进,有必要向其学习,而中国固有文化又相对衰微,那么要兴学,只有借助于西学的生命力和创造力,与中国固有学术相激相荡,相融相合,才能走出困境,达到目的,进而实现兴学背后最根本的关怀。当然,这些都是笼统言之。仅就刘师培这一个体而言,他生逢这一时代,自然会与其他知识者感同身受,有共同的现实关怀,难脱时代大势的制约。更何况刘师培少年时代在家乡时便读过含反满情绪的《扬州十日记》、刘宝楠《胜朝殉扬录》、黄宗羲《明夷待访录》以及王夫之的著作,并在20岁前写出《扬民却虏录》、《读船山丛书札记》等,表露出自己的反满意识。[4]可见其素怀救国之志。这种出于满汉华夷之辨的救国之志也许很狭隘,但易于与救亡的时代主题相契合,因清政府无可救药,当时反满也便是救国。刘氏在离开家乡到上海后迅即加入中国教育会、对俄同志会等革命爱国组织的行动,是其对自身救国主张的政治实践。不过就本质而言,刘氏毕竟是个书生,更擅长于学术救国,所以,他一登上学术舞台,便在中西交融方面多所建树。这既是时代潮流使然,也与他一贯的志向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