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州火车站门口,一辆崭新的东洋人力车停在道边,车夫跑到车间附近的小摊上去吃大饼炸油条。穿着缎面大毛出锋白狐皮衣,卧龙袋马褂的凤鸣歧则看着车站,抑扬顿挫满含感情地唱着“李陵碑”里那段:“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
作为京师的咽喉,通州城里从来不缺少人物字号,英雄豪杰。与他们比起来,二十四岁的凤鸣歧既不算最有钱的,也不算最英俊的。但可着通州城乡,坐一辆东洋车,穿大毛皮袍穿戴整齐坐着洋车到火车站门口唱戏骂街,一连十几年的。可着通州城,也就是凤栖梧,凤鸣歧爷两个,仅此一家再无分号。
就连那卖早点的老板都在那摇头晃脑听着,不时还给凤鸣歧喊一声好。“这凤大少不愧是聪明人,您说他在日本留的学,听说学的是警务。怎么这一口皮黄也这么地道,难不成小日本那也有戏班?”
通州通火车,那还是辛丑条约之后的事。打从修铁路那天,通州的爷们就觉得没好兆。这又是挖地,又是铺铁轨枕木的,不是把大好的风水都给坏了?事实证明,通州爷们的预见是非常正确的,打从铁路修成以后,通州的日子真就一天不如一天,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打从燕王扫北之后就有的漕运:停了。
铁路一修通,火车便呼啸而过。南粮北运全靠这吃煤吞烟的钢铁巨兽,漕船就彻底没了用途。漕运彻底废除,朝廷不养闲人,漕运上的各衙门口,也该撤的撤该裁的裁,一个也没剩下。打乾隆年就做仓大使的通州凤家,也就因此宣告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