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着一颗对别人感到无比内疚的心到南京去了。
她没有委托家人照顾小俊这位远方客人。
母亲根本不会将小俊当作客人,在母亲眼里,小俊不过就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北大荒姑娘而已。和家里曾经频繁雇用频繁辞退的那些来自安徽、四川、江西、江苏农村的小“阿姨”们是一类姑娘。与其说母亲很难容忍她们,毋宁说她们很难容忍母亲。母亲的令人难以容忍,不惟是因为进入了更年期,更是因为曾经管理过许多男人和女人,而现在连儿女们也压根儿不服她管了。
父亲是能够将小俊当作客人的,但父亲自己仿佛也变成家里的一位客人了。父亲是那么害怕终于有一天也会像母亲一样,被时代的大潮毫不留情地彻底逼退到家中,所以像一个老孤儿,一往情深不知疲倦地留恋在社会上,出席各种各样的会议,包括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协主席到场既没有什么意义也不见得很受欢迎的会议。
弟弟是不堪信任的,并且绝对不能够礼貌地平等地对待小俊。因为他是一个“出色”的城市人。
妹妹对这位来自北大荒的姑娘那种被自己的想象夸张了的好奇心,在与小俊进一步接触之后,很快便会索然的。索然了,便不肯履行任何义务了。何况,在玩乐方面,妹妹一向喜欢“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连小赵也常常寻找不到她的芳踪,对之无可奈何,敢怒而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