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认清面前老婆子,是这座寺内的唯一活人,不由得哈哈一笑,走了过去,指着老婆子笑道:“喂!老太太!你定定神,我和你都是有口活气的人,我是从这儿过路的。奔波了一天一夜,进寺来想休息一忽儿,万想不到这样古怪的空寺,还有你一位老太太住在这儿,我问你……”铁脚板话还未完,那怪老婆不等他说下去,颤抖抖的那只手,指着他怪喊起来:“咦!怪事……怪事……你是活人?谁信?连我自己是不是活人?还弄不清楚,这条路上,哪里还有活人?你过来,让我摸摸你,是活人不是死人?”她这几句话说得铁脚板真有点毛发直竖,心里直犯嘀咕,竟有点举足不前。
铁脚板一犯嘀咕,那老婆子又哈哈怪笑道:“如何……我说你不是人,你准不敢过来让我摸一摸,你做了鬼还怕死,我老婆子如果还是人的话,人哪会捏死了鬼?如果我老婆子也是鬼的话,鬼和鬼打架,老鬼也斗不过壮鬼呀!”铁脚板越听越奇,真还摸不准这老婆子是人是鬼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我铁脚板嘻笑怒骂,横行川南,想不到在这儿,被这怪老婆当面耻笑,还把我当作鬼怪,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一赌气,挺身而前,站在怪老婆面前,说道:“让你摸一摸吧!”一面说,一面打量怪老婆脸上,白发蓬松之中,藏着一张皮包骨的灰白丑怪脸,两颗眼珠又特别小,皱纹层叠的一对眼眶,凹得深深的,却嵌着极小的两粒白多黑少的小眼珠,只微微有点光芒,活像棺材里面蹦出来的活僵尸。铁脚板瞧清了她这张死人的面孔,慌忙暗运了一口气。怪老婆颤抖抖的一只手,已向他臂上肩上摸去,嘴上说着:“有点像活人,怎地身子像铁打一般”?铁脚板唾了一口,说:“好说!有点像活人……大约七分还像鬼……老太太,我也有点不放心,我得摸摸你。”嘴上说着,手搭着怪老婆子臂上。顿时吃了一惊,怪老婆子一条臂膀,瘦得比麻楷杆粗得有限,如果两指一用劲,准得咯蹦就断。怪老婆说:“你摸我怎的?我便不是鬼,也是半截埋进了土里的人。”铁脚板被怪老婆一语提醒,忙问:“老太太,那屋内真有半截埋进土里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老太太,怎会独自一人,住在这种地方?大殿内我听到几下钟响,也许还有别人住在这儿吧?还有,……”老太婆没等他说下去。瘦爪一摇,阔嘴一裂,又磔磔怪笑起来,笑得并不自然,声音难听异常,简直没有人音。笑时脸上无数皱纹,又抽风似地一阵阵牵动,全身四肢,也像拘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