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年夫看见仓子抬头正望着自己。在薄暗之中,她那惨白的面孔就像浮在眼前。北山凝视着苍子的俏脸……暗想:这脸上确实隐含战争带来的痛苦。他多么想闯进她那痛苦的心里去。像他这种人,只要还保留着真诚的坦率,就会去抚慰她的痛苦……倘使两人能心心相印,分尝彼此的痛苦,能够推心置腹,赤诚相见……那么,人生岂不有了新的意义么?……然而,他觉得那是办不到的事。
电车已经到达仓子要下车的四谷站。北山仍然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庞。无意中发现仓子的白脸上有颗小小的斑点。奇怪的是,这颗斑点竟能拢乱他的心思。而且,这斑点是那么细小,若有若无,简直看不出来。或许是煤屑或灰尘什么的。要不也许是透过脂粉露出来的一颗黑痣。总而言之,这颗斑点扰乱了他平静的心境。他产生一种冲动,想看清她左眼上的这颗斑点,于是集中注意力,凝视着这颗斑点。然而,使北山心烦意乱的,并不是仓子脸上的斑点。他觉得自己内心的一角,也有个类似的小点。他很清楚,他心里那颗类似的小点意味着什么,他审视着心里的那颗斑点。蓦地,那颗斑点开始膨胀起来,愈来愈大,一直逼进他的视野。进而又幻化成眼前的物像,映入他的眼帘。他不由得心里喊道:“啊!”他在堀川仓子的白脸上,看到那颗斑点渐次增大。变成一个又红又大的圆点。像是在仓子脸上升起的一轮又红又大的热带圆月。他仿佛还看见士兵们一张张患热病的黄脸。还有不成次序,迤逦而行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