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捏住蝴蝶的正是我的手指,确切地说,是我的尸骨。自从1944年战死在缅北这片密林中,成为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后,七十多年来,捉弄蝴蝶、看猴子嬉戏、观毒蛇交尾、听疾风中枝柯相撞的响动和雨珠敲打树枝的沙沙声,是我仅有的乐趣。
由于时间久远,加上长年累月的日蚀风吹雨淋,我那原本坚硬的骨头仿佛一株饱受虫蛀的老树,外表完好,而中间全空了。所幸我们置身的土壤中含有丰富的矿物质,渐渐地,战壕里几十具战友的尸骨披上了一层奇异的铜绿,原本疏松、空洞、几近风化的骨头近年也彻底石化了。所以,七十多年之后,我们依然保持着当年严阵以待的姿势。
钱释伽上尉,你说俺眼眶里长的是啥玩意儿?一丛一丛,长角带棱90的,会不会是蓝水晶啊?要是还活着,这玩意儿可以镶戒指做耳环。俺娘那时老担心家里没钱给俺娶媳妇,也不晓得这玩意儿值钱不?缅甸出玉,敢情俺们身上长出玉石来了!
要是老家有人能找到俺们的尸骨,把俺们带回去该多好,这样俺眼眶里的玉就有用了。唉,说来也可怜,俺是被人抓壮丁抓走的,俺娘不知道哇。那天,俺娘烙了几张细面饼,又做了肉酱,俺想吃新鲜大葱,就出门到屋后的菜园子去拔葱,哪晓得刚低头就挨了一闷棍,醒来时已经在闷罐车里了。俺娘肯定哭瞎了眼,要不就急疯了。俺爹走得早,俺是遗腹子,原先一直说独子不当兵,怎么抓壮丁就抓到俺头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