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隙间,露加诺镇一堆堆明丽的红星都落到脚下去了,远处的群山和其后的雪峰竞相簇起——正神往之际,缆车已到山腰的中途站,寥落的乘客步下月台,转到另一辆红车上,以更陡危的仰角被提上天去。“失势一落千丈强”,韩愈的句子忽然威胁着我。这样不停地提——升,不,提拔,要把人提到哪里去呢?
我们步出车厢,走出松林,登上四方的瞭望台。两人不约而同,大惊小怪地迸出一声“啊”来。
全世界都落在脚下了,露加诺、天堂村、卡斯塔尼奥拉、美丽迪,全匍匐在绝壁一削的山脚,一角白石就遮去了半个小镇。圣萨尔瓦多把我们抬举到它的额顶,到了这高度,能跟我们在同一层次对话的,只有四周这些头角峥嵘的青山了。左近的布瑞山,红栖错落,散布坡间,隐隐可见一线缆车道斜上山去,像柯勒律治所说的放宕之罅(romantic chasm)。这座山当然是认得的,但是它肩后巍然崛起、体魄显然更大一号的,是波利亚山吗?转身朝南,有长桥东西凌波,去意大利的车辆必经之地;桥对面一山突兀,有唯我独尊之概,湖水拗不过它,只好左右分蓝,回绕而去。它,就是圣乔治山吗?我拿着一张地形图,蟪蛄不识春秋,妄想结交这些山岳的长老,为天地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