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不响,歪歪倒倒地走到了床边,向梅春姐做成一个要冷茶的手势,就横身倒了下来。
夜—是很长的。当他喝冷茶喝足了的时候,当梅春姐正要用温软的言辞去劝慰他的时候,当村上的赌徒们正待邀人去赌钱的时候,丈夫陈德隆的酒醒来了。他突然像一根发条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伸手到小柜中摸出他那仅有的几块放光的洋钱和铜板,一只熊似的冲到村中去!
梅春姐拖着他的手,哭着,叫着:
“德—隆—哥!你,你不在家,人……家……要……欺侮我的!”
“谁呀?”他停了停脚步,“放心吧!没有人敢在老子头上动土的!”就扔下梅春姐的手,跑开了。
夜—是很长的。
梅春姐张望着丈夫的阴影,在无涯的黑暗中消逝着,回头又看着那像在打哈欠似的洞黑的床铺,她的心儿不能抑制地战栗了好久。被子里还遗留着丈夫的酒气,可是—没有了丈夫。小柜中还遗留着洋钱和铜板的空位置,可是—没有了洋钱和铜板。她想哭,可是—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