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很高,农家的人都上工去了。楼下的屋子里只有那个老婆子和几个孩子。年轻的夫妇下了田,摩达斯太挤牛奶去了;没法找到他。克利斯朵夫不愿意等他回来,心里也不大想再见他,便推说急于上路,托老婆子对其余的人多多致意以后就动身了。
他走出村子,在大路的拐角儿上瞥见瞎子姑娘坐在山楂篱下的土堆上。他一听见他的脚声就站起身子,笑着过来抓着他的手,说:“你跟我来!”
他们穿过草原往上走,走到一片居高临下的空地,到处都是鲜花跟十字架。他把他带到一座坟墓前面,说:“就在这儿。”
他们一齐跪下。克利斯朵夫想起当年和舅舅一同下跪的另一座坟墓,心里想:
“不久就要轮到我了。”
他这么想着,可没有一点感伤的意味。一片和平从泥土中升起。克利斯朵夫向墓穴弯着身子,低声祷告说:“希望你进到我的心里来!……”
摩达斯太合着手祈祷,默默的扯动着嘴唇。随后,他膝行着在墓旁绕了一转,用手摸索着花跟草,像抚摩一般;他那些灵敏的手指代替了他的眼睛,把枯萎的枝藤和谢落的紫罗兰轻轻地拔去。他用手撑在石板上想站起来:克利斯朵夫看见他的手指偷偷的在高脱弗烈特几个字母上摸了一遍。他说:“今天的泥土很滋润。”